晚上六点，门锁准时传来转动的声音。
「老婆，我回来了。」
周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，但掩不住那股春风得意。
我正在厨房里忙活，抽油烟机轰隆作响。
「饭马上好了，先去洗手。」
他换了鞋，把公文包随手一扔，哼着小曲进了洗手间。
很快，三菜一汤端上了桌。
糖醋排骨，清蒸鲈鱼，蒜蓉西兰花。
全是他爱吃的。
他吃得很香，一边吃，一边跟我分享着公司里的趣事。
大部分，又都和王岚有关。
「今天王岚又签了个大单，你是没见着，对方老总对她那个佩服啊。」
「我就说嘛，女人还是得搞事业。」
他喝了口汤，咂咂嘴，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教育我。
「不像你，天天躲在家里画那些没用的设计，与社会都脱节了。」
他这句话落下的瞬间，我顿住了。
心，像是被针尖狠狠扎了一下。
尖锐的，细密的疼。
我躲在家里，与社会脱节。
这个连我爸妈都被蒙在鼓里的秘密，他明明是唯一的，也是最痛的见证者。
三年前那个黏腻的酒局。
当我衣衫不整地坐在警察局里，抖得不成样子时。
周明是红着眼冲进来的，像一头暴怒的狮子，嘶吼着要去杀了那个畜生。
我死死抱住他，哭着求他别冲动，别为了人渣毁了自己。
回家的路上，夜风很冷。
他把我的手揣进他的外套口袋，掌心的温度烫得我想哭。
他反复摩挲着我手腕上挣扎出的红痕，声音沙哑：
「辞职吧，佳怡，别干了。」
「我养你，以后我养你，再也不让你受那种委屈。」
那时的他，眼里全是后怕和心疼。
我当时没有立即答应。
可那场噩梦，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我。
我开始怕密闭的空间，怕陌生人的靠近，整夜整夜地失眠。
我只能辞职，却从没真的「靠他养」。
我接私活，在家画设计图。
稿费足够养活我自己。
我吃穿用度，没有一分钱是向他伸手要的。
这一切，他都知道。
可现在，他忘了。
在他嘴里，我成了「躲」在家里，画着「没用」的设计，「与社会脱节」的人。
当年把我从深渊边上拉回来，说要为我撑起一片天的人。
现在，却亲手把我推了下去，还嫌我待的地方太碍眼。
他还在得意地讲着，完全没注意到，对面的我，一口饭都没再碰过。
我只是安静地听着，像一个最忠实的听众。
听着他，如何用最崇拜的语气，去夸另一个女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