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子和儿媳走后,周父蹲在门槛上抽旱烟,烟锅子里的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。
“以后你少说老四家的几句。”周父吐出一口烟,声音混在烟雾里。
周母把抹布往桌上一摔:“咋啦?我儿媳妇,我还说不得了?”
周父用烟杆敲了敲鞋底:“今儿个在村口,听王支书说,咱们村那个孙知青,嫁给周旺家老大的,正闹离婚呢。”
“她不是生了俩娃吗?”周母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,“这还能离?”
“生了娃算啥?”周父冷笑一声,“人家说了,离了婚就能回城里。听说连返城的介绍信都开出来了,就等着扯离婚证呢。”
他抬眼看了看老伴,“咱家这个,可连个娃都没生呢。”
周母手里的抹布“咣当”一声掉进盆里,水花溅了一地。
她突然来了精神:“离!离了更好!就咱家小四这条件,一个月三十多块钱,还有他姐在钢厂的关系。要找啥样的找不着?李丽那丫头,我瞧着到现在还没说亲呢!”
周父没接话,只是深深吸了口烟。他想起去年腊月,林微颜娘家寄来的包裹——那包装精美的点心盒子,是村里人见都没见过的稀罕物。
“那个孙知青不过是苏市来的,”烟锅在鞋底上重重一磕,火星四溅,“老四家的,可是正儿八经的北京过来的。”
“管她哪里过来的,”周母叉着腰,唾沫星子飞溅,“连个孙子都生不出来,趁早哪来的回哪去,别耽误了我家小四!”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。
回去的路上,林微颜始终沉默着。积雪在他们脚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,在寂静的冬夜里格外清晰。
周秉宽厚的手掌紧紧包裹着她冰凉的手指,粗糙的茧子摩挲着她的皮肤,是他特有的温度和力度。
月光如水,静静流淌在乡间的小路上。
周秉高大的身影在月色中显得格外挺拔,军绿色棉袄的轮廓被镀上一层银边。
他侧脸的线条像被精心雕琢过一般——高挺的鼻梁投下一道阴影,浓黑的眉毛下,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映着清冷的月光,显得格外深邃。
“妈方才说的那些话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林微颜垂着眼睫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:“你妈说话,不一直都是这样么?”她的声音很轻,像是自言自语,“我早就习惯了。”
“我在县里租了间小屋,就在钢厂后头。三姐说,她正托人打听县里有没有多出来的知青的岗位。”他顿了顿,“等安排好了,你就搬来县城住。”
林微颜侧过头,她望着周秉坚毅的侧脸,喉头突然发紧。
“秉哥,”走到那扇贴着褪色“喜”字的木门前,林微颜突然站定,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淹没,“我们离婚吧。”
周秉的脚步顿住了。夜很静,林微颜甚至能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。远处传来几声犬吠,更显得此刻的沉默令人窒息。
他转过身,月光照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。
“你……”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声音出奇地平静,“是想回北京吗?”
“嗯。”林微颜的声音轻不可闻。
林微颜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,指节泛白。
月光下,她看见周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,又很快舒展开来。
他站在那里,像一棵沉默的青松。
“外面冷,”周秉的声音有些哑,“进屋说吧。”
屋内,林微颜站在炕沿边上,从棉袄内袋掏出那封被反复折叠的信。
“秉哥,”她的声音发颤,“我妈来信说,北京知青返城出了新政策……”
她展开信纸,“未婚知青可以通过招工回城。小姨托人给我争取到了朝阳区实验小学的教师岗位。”
周秉接过信,手指在纸面上摩挲。
林微颜看见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,但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将信纸对折,又对折,直到它变成一个小小的方块。
“还有……”她深吸一口气,胸口剧烈起伏,“我爸的问题快要**了,秉哥,我们一家……我们一家马上就能团聚了。”
周秉将折好的信还给她,动作很轻,“小颜,”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,“你方才说离婚,是要真离婚,还是假离婚?”
这句话像一把钝刀,猛地扎进林微颜心里。
她突然扑进周秉怀里,泪水瞬间打湿了他的棉袄前襟。
“我舍不得你……我真的舍不得你……”她的声音支离破碎。
“可是秉哥,我想我爸妈,我每天晚上都梦见他们……”她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襟,指节发白,“我妈说,爸爸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大好,她上回去陕西农场看爸爸,他老了好多,头发全白了……”
周秉的身体僵了一下,然后慢慢抬起手,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,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。
“我懂。”他说,声音低沉而温柔,“我懂。”
林微颜仰起泪眼婆娑的脸,煤油灯的光在她眼里碎成点点星光。
“秉哥,我在这里待不下去了……真的待不下去了……”她的声音越来越急促,“每次去你家吃饭,你妈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物件,还是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物件……”
周秉用拇指擦去她脸上的泪水,粗糙的指腹轻轻蹭过她细腻的皮肤。
“我知道妈对你不好。”他叹了口气,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,“我也知道,你在这里不开心。”
“秉哥,我不想跟你分开……”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,“可是我想家想得快疯了……”
周秉静静地听着,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她的一缕发丝,那是他思考时的小习惯。煤油灯的火焰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跳动。
“那就离吧。”他突然说,声音很轻,却坚定,“你先回北京。”
林微颜的眼泪又涌了出来。她突然意识到,周秉比她想象中更了解她,更爱她。这种认知让她的心像被撕成了两半。
远处传来几声犬吠,衬得夜色更加寂静。周秉拉着她在炕沿坐下,煤油灯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,融为一体。
“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头一回见面?”周秉突然问。
林微颜点点头,泪水模糊了视线。
那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场景。她刚到秀水村不久,白天干活慢被生产队长当众责骂,夜晚躲在小山坡上偷偷哭泣。周秉就是在那时出现的。
“那时候我就在想,”周秉的声音里带着怀念,“你这么娇气的姑娘,不该待在这种地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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