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当厅内气氛凝滞时，三房众人踩着这个微妙的时机前来问安。

陆霁领着子女规规矩矩行礼，恰到好处地打破了僵局。

陆震见状，终是冷哼一声拂袖入座，只是那目光仍如刀子般刮过二房众人。

秦氏递了个眼神给坐在一旁看戏的陆明嫣，陆明嫣立马牵着八岁的陆明熙，凑到老夫人身侧，两人声音甜甜，哄得老夫人脸上终于带上了笑容。

李嬷嬷俯身在老夫人耳边低语几句，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，眼底闪过一丝不耐：“不是嘱咐过，让她先学好规矩再来见礼么？”

“表小姐说……”李嬷嬷压低嗓音，“老夫人慈爱，她却不敢恃宠而骄，坏了礼数。”

老夫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，终是摆了摆手。

堂内烛火忽的摇曳，珠帘轻响间，一道纤影翩然而来。

沈清梧款款而入，漆黑如墨的长发只用一根素银簪松松挽着，几缕青丝垂落在瓷白的颈侧。

她未施脂粉，却越发显出天生的好颜色——眉不画而黛，唇不点而朱，在烛火映照下透出几分惊心动魄的艳色。

满座皆寂。

“给祖母请安。”她盈盈下拜，声音清冷如露。

“咣当——”

一声脆响骤然打破沉寂。

只见陆明远身前的茶壶打翻在地，茶水在衣摆上晕开一片深色水渍。

刘氏攥着帕子的手指节发白，眼角余光瞥见自家儿子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，心头顿时揪紧。

心里更是苦不堪言。好端端的，偏要把这么个祸水般的姑娘安置在府里。

若真让远儿瞧上了……

她盯着沈清梧那张不施粉黛却清艳逼人的脸，连呼吸都急促起来。

老夫人将侯府众人一一引见，沈清梧见过礼坐在一侧。

屋内烛火摇曳，在她低垂的睫毛下投下一片阴影，却掩不住那张令人心惊的容颜。

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——惊叹，鄙夷，不屑……

还有老夫人那看似慈爱，实际却是在待价而沽的眼神。

她垂首敛目，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弧度，这一出好戏，正式开始了。

“你这孩子，心疼你让你好好休息，怎么还出来了？”老夫人语气慈爱，看不出半分不悦。

沈清梧立即福身，声音轻柔似水：“祖母体恤，清梧心里感激。只是想着初来乍到，若连请安都怠慢了，实在过意不去。”

“装模作样。”陆明嫣突然冷笑出声。

陆震眉头微蹙，手中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，发出“咔”的一声脆响。

他虽未言语，但刀刻般的面容已沉了下来，凌厉的目光扫过陆明嫣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。

秦氏适时接话：“嫣儿，你表姐初来乍到，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？”

她转头对沈清梧歉意一笑，“清梧别往心里去，嫣儿年纪小，口无遮拦惯了”。

沈清梧低垂的睫毛掩去眼底讥诮。

“夫人说笑了，明嫣妹妹天真烂漫，清梧怎会介意？”沈清梧微微垂首，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。

秦氏笑意更深，“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，若是嫣儿能有你半分懂事，我就放心了。”

陆明嫣闻言，红唇微嘟，正要开口反驳，却见父亲陆震冷峻的目光扫来，顿时噤声。

她不甘心地绞紧手中绣帕，一张俏脸气得通红，却终究不敢在父亲面前造次。

秦氏话锋一转，状似不经意地问道：“听说你是从江南来的，怪不得生的这般水灵。”

清梧低垂着眼睫，温声道：“夫人谬赞了。清梧不过是江南小户之女，见识浅薄，哪里比得上侯府这般钟鸣鼎食之家的气派。”

秦氏面露忧色：“也不知你来京城是否习惯，这京城的规矩不比江南，稍有不慎便会被人说嘴。”

她眉宇间凝着几分真切忧虑，“你初来乍到，若是因不懂规矩被人笑话，舅母这心里怎么过意得去？”

陆明嫣立即接话：“是啊，表姐可得好好学学规矩。自己出错不要紧，可别连累了侯府的颜面。”

她故意将“颜面”二字咬得极重。

祖母最看重的便是侯府的体面，若是让外头人知道府里养了个不懂礼数的野丫头，就算祖母再心善，也容不得这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。

沈清梧：“多谢表妹关心。说来惭愧，清梧虽出身江南，但自幼父母便延请了苏州织造府的退任尚仪宋嬷嬷教导规矩。”

她唇角***温婉的笑意：“当时嬷嬷还笑称，便是京中的贵女们，也未必能及得上这份仪态呢。”

什么退任尚仪宋嬷嬷——她垂眸掩去眼底的讥诮。

父亲连她晨起晚睡都要心疼，母亲更是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，哪舍得真让她跟着严厉的嬷嬷学规矩？

陆明远不顾刘氏频频使来的眼色，突然插话：“是啊，我看表妹的规矩比二妹妹好多了。”

“二妹妹还是先管管自己吧，上次我可是亲眼见你把茶水泼在李侍郎家小姐身上，事后连句赔礼的话都没有。”

说完这话，他下意识看向坐在对面的沈清梧。

只见美人微微抬眸，那双含情目似嗔似喜地望过来，眼波流转间藏着几分感激。

陆明远心头一热，手中茶盏险些拿不稳。

“你！”陆明嫣拍案而起，眼睛瞪得圆圆的。

她怎么也没想到，这个平日最不着调的二哥今日竟敢当众揭她的短！

秦氏一把按住女儿的手腕，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。

陆震的脸色已然铁青，刘氏连忙起身打圆场：“孩子们说笑罢了，当不得真。”她死死拽住儿子的衣袖，眼中满是哀求。

“明日便请教习嬷嬷来。”陆震冷声道。

陆明嫣刚露出喜色，就听父亲继续道：“好好教教二小姐规矩，没学好不许踏出院门半步。”

陆明嫣脸色一变，没想到最后学规矩的竟然变成了自己。

若是被京城那些闺秀知道，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她呢！

“祖母！”她急急开口，声音都拔高了几分，“孙女不要……”

“啪！”

老夫人面色沉重：“既然要学，便都好好学。”

“明日去请尚仪局的徐嬷嬷来，家里的姑娘一个不落。”

她看向沈清梧，语气缓和了几分：“清梧也去。京城的规矩到底与江南不同，你初来乍到，更要用心学。”

“清梧谢祖母体恤。”

陆明嫣站在一旁，看着沈清梧这副乖巧模样，气得胸口剧烈起伏。

她狠狠掐了一把身旁的丫鬟，那丫鬟吃痛也不敢出声，只能死死咬着嘴唇。

就连秦氏嘴角的笑也僵在脸上。

沈清梧端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一口，前世那场噩梦般的“学规矩”，正是由这位侯夫人精心安排，特意找了个以严苛出名的粗使嬷嬷来折辱她。

她不动声色的将目光落在远处的陆明嫣身上。

这一次，该轮到这位妹妹尝尝“学规矩”的滋味了。

……

陆明远一回到院子，就翻箱倒柜地折腾起来。

黄花梨的箱笼被掀得砰砰响，吓得小厮们站在门外不敢进去。

“我的哥儿，你这是找什么呢？”刘氏提着裙摆匆匆赶来，见满屋狼藉，急得直拍大腿。

陆明远头也不抬，继续在柜子里翻找：“上月得的那对羊脂玉镯子呢？表妹远道而来，我这个做表哥的总该……”

“你疯了不成！”刘氏一把拽住儿子的衣袖，“沈清梧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，你万万不可动了旁的心思！”

“母亲想到哪去了。”陆明远终于直起身。“我就是看表妹可怜。您没见今日二妹妹怎么欺负的？”

说着又嘀咕起来，“奇怪，明明收在这儿的……”

刘氏急得眼泪直打转：“我的儿啊！你可是要尚公主的人，怎么能……”

“得得得，不找了。”陆明远突然一拍脑门，“听说珍宝阁新到了一批南洋珠串，表妹一定喜欢。”

他转身就往外走，“母亲支我二百两银子？”

“你想都别想！”刘氏差点背过气去，死死拽住他，“明***给我好好去学堂读书。”

“知道知道。”陆明远敷衍地摆摆手，一溜烟就没了影。

刘氏扶着门框直喘气，半晌才颤着声吩咐：“派人十二个时辰盯着，决不许他往那边凑！”

小说《满级美人：全京城都在我修罗场里》 试读结束。